云遥

林霖站在春秋黎明的门前，拽着衣摆犹豫不决。

那是一幢高得有些过分的大厦，日光沐浴下闪闪发光，她不由眯了眯眼，以手微微盖目。

春秋黎明是一家娱乐公司，以打造偶像团体出名，然而这个名声好坏参半，因为，这家公司打造出的团体，没有一个走得顺利，不是提前解散，就是各种负面新闻，但是它打造的所有团体在解散后都让成员得到了很好的出路，与其说是在打造偶像天团，还不如说是塑造成功偶像。

听说某影帝也曾被公司选中，只是没有签约，如果签约下来，春秋黎明的名声大概会更响。

林霖思来又想，还是走了进去。

大堂里站了不少人，嘈嘈杂杂，都是跟她一个年纪的女孩子，有些只是一直茫然地自己四下打量，有些却有别了胸针牌的接待员走上前引导着。她属于后者之列，刚站定就有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女子向她走来，手里还拿着几张表格。

“是来面试练习生的么？”

林霖不太意外，她知道自己相貌还算出众，不至于淹没在人群中。颜值在这种面试是很好用的，因为出色的面貌很容易吸引第一批粉丝。

如果她能有机会出道。

“是的。”

那人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：“填一下表，旁边就有公用的书台，拿到前台交了之后到三楼候选，记得自己的号码。”

林霖点点头道谢，她又拿出一支笔，林霖也不多客气一回，走到一边拔开笔帽就写。

名字、身高、体重......她正写得入神，突然让人给轻轻在背上拍了一下。

林霖回头去看，便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子。

不算很漂亮，但是瞧着非常舒服，只是神情有些怯怯的，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跟她搭话：“请问，这张表，是在什么地方拿的？”

她笑了笑：“不用自己拿，刚刚有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主动给了我。”

林霖不傻，既然站在这里，就一定也是来面试的，面前的女孩虽然不丑，但也没什么可引人注目的地方，她这么说，既回答了问题，又暗示她不要期待太多。

话还算礼貌，却也有些倨傲的成分，女孩显然听出来了，秀气的面容僵了僵，还是好脾气地回以一笑：“多谢。”

林霖耸耸肩，不再搭理她。

一旁跟着一块填表的人反倒不屑地哼了一声。

林霖偏过头看去，视线先扫到的是那人下巴。

好高！

她暗自在心里嘀咕，身后的清秀女孩直接惊得把心里想法说出了口。

是很高挑的，又穿了一身黑色风衣，脸上的妆浓得甚至有些过分，鼻梁高挺，目光凌厉，典型的御姐型美人，林霖迅速分析，然后松了口气。

跟她不冲突，没什么可担心的。

那人只是对她的傲慢随便表达了一下鄙夷，并不想跟她吵起来，林霖填完表就打算走人，恰好跟同时转身的她看了个正着。

对方又哼了一声，打了个响指：“麻烦多给我一张表。”

工作人员走来拿给她，她看也不看直接塞给了身边不知所措的清秀女孩，长腿一迈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这已经算是打脸了。

林霖翻个白眼，又朝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一脸茫然的两人甜甜一笑，一甩马尾，蹬着帆布鞋紧跟着高挑的姑娘面试去了。

 

面试官是个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女人。

也是个美女，然而长得太中规中矩，扔在美人堆里容易被脸盲。

林霖默默腹诽。

她拿着统计名单走来，朝她们和善一笑：“一米五七到一米七二之间的留下，其他的美女们，很抱歉我们没有缘分了。”

林霖不由无语，她刚刚一米五七，差点就要被踢了。

四下看看，有几个略有印象的都是一脸失望，不过还有个更有印象的在一旁泰然自若，十分淡定。

她凑上前去：“你多高啊，不会太高吗？”

教科书般的幸灾乐祸。

“一米七二。”御姐美人答得非常干脆，“你不会太矮吗？”

林霖再次翻白眼。

人群散得很快，一转眼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，被她暗示过的清秀女孩也在其中，发现了她微微的不自在，体贴地安抚一笑。

林霖露出招牌的甜美笑容，内心唾弃，我呸，绿茶婊。

......

剩下的人排好号码，就开始一个一个进行面试。

林霖没被刷，面试官只让她唱了几首歌就果断留下了她。

虽然她向来被夸唱歌好听，不过这么快通过还是难免意外，她甚至脑补起了会不会是面试官的某些陷阱。

对方看出她心里所想，扑哧一笑，把人推进了里间休息室：“初步决定可能一起出道的组合成员都在里面了，不过还差一个，你先进去打个招呼。”

林霖有些吃惊：“这么快就已经决定组合了？”

“当然了，我们只是打着招收练习生的名义。”她狡猾一笑，“这样来面试的人会更多样，也更容易被说服。”

林霖拜服。

后面还有好几个人，然而面试官没有再一个一个面试，她推门进去时，面试官招呼她们一起过来。

林霖本来有些不解，然而往里面仔细看了看，她明白过来了。

沙发上坐着的是跟她很不对付的那个御姐美人，正低头穿着短靴，刘海有些湿了，一定进行过舞蹈考核，而且很有可能发挥得非常出色。

嗯，主舞已经有了，加上她，主唱也有了。

她进去时，屋里另外两个人都朝她看了过来，只有一个还面无表情地弄自己的头发，林霖盯了几眼那人的五官，别过了脸。

太好看了，她不想被打击。

嗯，门面也有了。

不过包括她在内几个人似乎都有当队长的资格，不知道最后谁会是队长，她正在心里犯嘀咕，就被一道气场凌厉的眼风飞了满脸。

林霖抬头望去，发现那是个一样很美的女孩，比最漂亮那个也不逞多让，然而整个人散发着压迫力，她被看了一眼就产生了跪拜喊女皇的冲动。

呸呸呸，什么乱七八糟的，林霖在心里唾弃自己。

好吧，这个大概最有可能成为队长了，御姐美人说话容易得罪人，她么，长相容易被人欺负，门面姑娘又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，这种有气场有长相又稳重的，当队长最好不过。

几个人都在心里思索，大致分析出了各自长处和特点，林霖正想开口打个招呼，门突然又开了。

“对不起，打扰......”

竟是那个林霖一开始觉得完全没戏的清秀女孩。

她一下没做好表情管理，诧异地瞪大了眼。

熟悉的哼声又传了过来，林霖瞬间抛弃了意外的情绪，转头怒目而视。

女孩倚着门，柔柔一笑：“请问我可以进来吗？”

林霖反应过来，继续使用招牌甜笑：“当然可——”

她的话被打断了。

御姐美人三两步走到门前，拽着姑娘的手就带了进来。

林霖尴尬一笑。

“Excellent！”面试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，语气非常激动，“就是这种感觉！很好，那么，就决定是你们五个了！”

林霖一愣：“难道刚才她还没有......”

“没错！”面试官点点头，“我觉得你们四个已经有了各种因素，但是还总差点什么，所以，让她们一个一个进来跟你们打招呼，而我要看看谁和你们兼容性最高。”

“明明只进来了一个。”御姐美人吐槽。

“但是这种感觉非常好，已经完美啦！”面试官一挥手，外面来了几个人引导落选的姑娘们下楼，而她则关上了门，“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们春秋黎明招收的是练习生组成偶像组合，既然通过面试，我再问一句，有没有不想继续的，想要离开的，现在告诉我，还来得及。”

五人一致摇头。

“那么我们现在就进行协议签订。”面试官说完，又想起什么，急忙补充，“忘记介绍了，我叫李澜，将来如果你们顺利出道，我会成为你们的经纪人，这段练习生时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们。你们可以喊我Cindy，在之后还需要各自取一个英文名，签协议的时候你们可以顺便想一下。”

她分发完几张协议书，抬手示意几人坐下：“你们读完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我，然后我们就分别介绍一下，算是个认识过程。不过没关系，练习生这几个月你们会很快熟悉。”

协议写得挺好，没有人提出异议，就这么签订了。

“OK，现在我们来自我介绍。”李澜撑着下巴，指了指其中一人，“就从最好看的开始吧。”

“好拉仇恨啊Cindy。”姑娘小小开了个玩笑，也不怯场，大方站起身来，“大家好，我叫肖楹，肖就是那个肖，楹是楹联的楹，英文名Thea，明年春节是我16岁生日，没什么特长，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一无是处，往后的日子请大家多多关照了。”

“没事，漂亮也算特长。”御姐美人笑道。

气氛轻松许多，李澜又指向说话的人，“既然这样，你再来介绍一下自己。”

“我叫汪菡旻。”她没站起来，“应该是这里面最高的，就坐着说了，菡是菡萏的菡，旻是指天空的那个旻，英文名叫Luna，长得过得去，跳舞还行，刚刚迈过17岁的门槛，大家多多关照。”

李澜点点头，指向林霖：“你俩挺不对付的不是？下一个你来，以后可不许不对付啊，大家都是一个组合的，互相照顾。”

林霖想翻白眼，强行忍住了，站起身来再次使用招牌微笑：“大家好，我叫林霖，林和霖不是一个字，后者是久旱逢甘霖里的，英文名叫Hermione，年底就16了，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，唱歌勉强上得了台面，以后就是一个队的了，多多关照。”

李澜很满意的样子：“下一个，谁先来？”

清秀女孩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裙摆：“我最后到的，也最后一个说吧。”

被推出来的人靠在椅背伸直了长腿：“我叫苏暖，字都挺平常的，不多说了，英文名Emma，下个月就17。我不是组合里最高的，也没有特长，就是什么都会点，大概会比较让人省心。”

她说完了，就和众人一起看向了最后那个。

“啊，我......我叫楚歌，就是四面楚歌的那个楚歌，英文名Linda，应该是组合里最小的，刚刚才过了15岁的生日，我......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，就是身边的人都说我说话很让人舒服。”

这话太寻常，让人不知道怎么接，汪菡旻替她挽尊：“是很舒服，气质很温柔的感觉。”

楚歌照例温温柔柔地一笑。

林霖照例在心里呸呸呸。

“Perfect！”李澜拍了拍手掌，“那么大家就算认识了，在之后四个月你们需要住在一起，同时一起在公司进行集训，争取一周内能闭着眼睛说出除自己外的所有成员的特点，要具象，什么她很美她很高之类的话都太敷衍了，我不希望最后组合出来唯粉和CP粉占了半壁江山，而团粉寥寥无几。当然，有唯粉和CP粉是不能避免的，但是团粉至少要有一半，明白吗？”

几人一起点头，她们明白，这样的组合基本都走不长远。

“话是这么说吧，但是最后走到多远还要看机遇，我实话实说，组合最后是一定会解散的，之后的发展还要看个人，那才是最主要，所以都打起精神，现在为团体，以后那是为了自己吃饭，明白吗？”

李澜说着又看了看几个人：“不过你们都年轻，还未成年，如果不完全放弃学业，说不定还能赶得及高考，读个重本什么的，总之姑娘们，好好为自己打算吧。”

汪菡旻挑眉一笑：“报告组织，我已经参加完高考了。”

“我去，这才是拉仇恨啊。”李澜接着之前肖楹开的玩笑说道，“考得怎么样？”

“如你所说，重本呗，不上不下，不好不坏。”

几个人都笑了。

“好吧，那么，我们先趁着暑假熟悉一下，开学之后就只有周末了，大家好好珍惜。”

五个姑娘一齐点头。

“公司的决定是先住一个房间，分开三张床睡，你们自己找好Partner，过来告诉我一声就可以回宿舍了，下午开始第一场练习。”李澜微微一笑，“开始吧。”

汪菡旻一把搂过楚歌：“我就选楚楚了。”

楚歌笑出声来：“那我就跟菡旻。”

“真肉麻。”林霖吐槽完毕，直达目标，“苏暖，我能和你一起么？”

苏暖看着气场强大，此时倒是不推脱，也没提想一个人睡：“好。”

“我去，那我就得一个人了啊。”肖楹无语。

李澜在她脑门上敲了敲：“注意点偶像包袱，矜持，要矜持。”

肖楹吐吐舌头，秒变乖乖女：“哎呀，那我就一个人睡了。”

屋内顿时一阵哄笑。

李澜一人给了一把钥匙，说好一起睡的就结伴分开走了，反正也是要熟悉，怎么熟悉不是熟悉，先闹清楚一个人也好，大家都是这么想的，那边林霖连苏暖的胳膊都挽上了。

“刚刚我看Cindy都指到你了，怎么推着让苏暖先说呀？”汪菡旻把个钥匙抓在手里抛上抛下，拿另一边的胳膊顶了顶楚歌，想来不解挺久了。

“哦，这个啊。”楚歌无奈道，“我本来想好的英文名是Luna。”

汪菡旻秒懂，同情地拍拍她的肩。

楚歌倒是无所谓，转而八卦起来：“你说，最后谁能当队长啊？”

“还用说吗，喏，人林霖都先勾搭上了。”汪菡旻啧啧两声，“也是个会看的主。”

“其实队长不队长的，也没什么特别吧......”

“那不能。”汪菡旻笑得有些幸灾乐祸，“队长会，特别累。”

采访第一个问她。

团舞第一个看她。

组合做得好不好，都第一个说她。

短板明显了，铺天盖地地骂她，说她拖后腿。

能不累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