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遥

我只写我想写的。

【曦瑶】真假

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,我亲友觉得很报社,我觉得还好,因为曦臣和阿瑶都好好地活着了_(:з」∠)_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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襄王有意,神女无心。


 

1、

 

聂怀桑接到线报的时候,他的一位夫人正在给他沏一杯茶。

他端着杯子,久久不语,暗卫不敢出声打扰,只得垂手在一边等着。

好在,片刻后,聂怀桑便开口了:“这事儿,蓝曦臣知道吗?”

“属下猜测,泽芜君不单知道,还是当事人。”暗卫连忙回答,“如今距事发已经三十年,那人身上的阴虎符早在事发时就已被属下暗中拿走,此刻他身上再没什么可以为人所图,因而,此事很有可能就是泽芜君所为。”

“怎么,端了这么多年雅正端方的架子,他终于忍不住了?”聂怀桑冷笑一声,“要救也不早点救,怕我趁机打压他的云深不知处吗。”

暗卫汇报完了事宜,一声不吭,生怕贸然接话引得上封大怒。

“罢了,你去吧。”聂怀桑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下属细微颤动的手,在心底自嘲一笑,“做得不错,去自己领三个月的俸禄。”

暗卫连忙感恩戴德地退下了。

他赶走了人,又慢慢喝了两口热茶,不耐烦地把美艳的夫人哄出门去,这才放下杯子,伏在案上长吸一口气。

“回来了......回来了啊。”

聂怀桑轻笑一声,眼眸微转,看不出是喜是怒。

“我的好三哥,你可算是回来了。”

 

与此同时,云深不知处。

着了同一身白衣的两人相对而坐,而桌上的两杯茶则分毫未动,似乎是主客皆无心情。

“二哥,我们就这样无话可说吗。”

到底是金光瑶率先打破了僵局。

他面色平和,一派笑吟吟的模样,让蓝曦臣有些语塞:“我是不知该说什么了。”

“那便我先说吧。”金光瑶正了神色,突然起身,行了个庄重的大礼,“我先谢过泽芜君救命之恩了。”

蓝曦臣猝不及防,伸手想扶,中间却隔了个小案,他扶又扶不得,收又不恰当,一时间进退两难:“你......这是做什么。”

“二哥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吗?”金光瑶没有收了礼数,只是微微抬头,眼神轻柔地看向他,“确然是二哥救我,这一礼,二哥是受得的,也不算越矩了。”

蓝曦臣本来心中还有些郁结,介怀他曾经多年的欺瞒,也介意他多番的利用,然而被那样的一双眼对上,他的心轻轻一颤,蓦然变得柔软,又极心疼他这样做小伏低的姿态:“罢了,你我之间,什么时候要客气这许多。”

对方似乎松了口气:“二哥不怪我就好。”

这隐约的小细节更是击中了蓝家宗主的心,他绕到案前将人扶起,一边还在思索着,自己是否表现得太过冷淡,才会如此令他不安。

左右是他替金光瑶重结了魂魄,又直接将他接回了云深不知处,要还为了当年的事摆脸色,好像也不甚恰当了。

既然那人不提前事,那么,自己索性也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好。

这么想着的蓝曦臣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所有表情都被金光瑶纳入眼底,更没有发现对方只在这几眼见就看破了他的心思。

他含了三分感激七分愧意的神情之下,藏着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、满含深意的、得逞的笑。

 

2、

 

蓝氏之内有清河聂府的线人,这点蓝曦臣早就知道。

但金光瑶刚死的时候,他满心悔恨和痛失所爱的苦,闭关整整十载不理世事,更别说有心思腾出手来收拾,后来出了关,逼迫自己撇开金光瑶的利用,一心又只想着怎样能救他,这些暗线就被他搁置到了现在。

次日中午,两人一起用午膳的时候,蓝曦臣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金光瑶碗里,抬眼一瞥就瞧见一道身影飞快地掠过窗边,额上系着的抹额还在后边荡出一抹白色的弧度。

他给自己夹了两根青菜,神情微微肃然:“可真是明目张胆。”

金光瑶咽下一口饭,笑道:“二哥纵容他们,自然是越发胆大包天了,不如交给阿瑶,怎样?”

蓝曦臣手里的筷子仿佛是没拿稳,在碗壁之上轻敲了两下,发出一声脆响。

他犹豫片刻,不动声色地把筷子拿住:“不必了,阿瑶的手段......他们消受不来,我自己会处理。”

金光瑶并不在意,乖顺地点点头:“我听二哥的。”

 

用过饭后,蓝曦臣被传唤的弟子叫去,说是蓝启仁有话交代,他与金光瑶打了一声招呼,便离开了寒室。

“不会太久,多半是些琐事,日落之前我会回来,阿瑶不出门,也不会有人来叨扰。”

他担心金光瑶终究怕太快被人发现,一直担着一颗心,如此安抚对方,又将朔月留下,让它暂且护着心上人。

金光瑶笑着应下。

等蓝曦臣走远,他起初倒是听话地待在寒室,只是不断来回踱着步子。

过了一阵子,他却走进了内室。

朔月的剑鞘之上有法诀,作为一把认主的宝剑,是不允许外人近身的,但金光瑶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放了上去,腕上使劲,像拔出恨生一样,娴熟地将朔月出鞘。

“果然如此。”他心想,“二哥确实对我并不设防。”

金光瑶伸出两指,轻抚过朔月剑身:“真是一把好剑,进可破阵除魔,退可护主求生啊......”

他将剑放了回去。

那个影子又蹿了出来,金光瑶猛然转过头,一把推开窗户,眼神微眯望向他逃逸的方向。

一时也找不到趁手的武器,他便随手拿起朔月,走出了寒室的门。

 

3、

 

暗卫逃回不净世的时候,聂怀桑正把玩着一支弹弓。

信鸽的翅膀折了一半,扑腾着想要起飞,好容易颤巍巍地飞起来,聂怀桑早已瞄准它,一击即中,鸽子哀啼一声,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在地。

“宗......宗主。”暗卫扑通一声跪倒,痛得脸色扭曲,强撑着哀求,“属下无用,求宗主饶命,救救属下,属下会对宗主忠心耿耿的!”

“忠心吗?”聂怀桑看也不看他,在一边的青石凳上坐下来,扑了扑扇子,“小五,你不是一向最忠心了吗。”

“宗主......”暗卫面如金纸,冷汗从额头不断流下,“求宗主救救属下!”

“救?你是怎么了?”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,走到对方面前,似乎想看清楚暗卫的伤处,随意抬脚踢了踢,对他痛苦的神色视若无睹,好像是刚刚才了解了情况,“嗯......这个不错,断了经脉,免去费劲的一番捆绑......这个?有些多余了,只是为了折磨人......”

絮絮说了他身上的五十多道伤,聂怀桑才点评道:“这剑法师从上乘,非朝夕可学成,磋磨心性,又不即刻毁人性命,可惜出手之人修为不足,基础功夫又不到家,才让你侥幸跑了回来。”

暗卫心底生出恐惧:“宗主,我——”

一语还未出,聂怀桑就拔出随身佩刀,一刀斩下他的头颅。

他收刀而立,神色冷漠:“无用的废物。”

 

当晚日落时分,蓝曦臣姗姗来迟,回到了寒室。

进门时,他就觉得气氛不妙,室内有一丝抹不去的血腥味,金光瑶坐在内室的床上,脸上鲜见地失了笑容。

蓝曦臣立刻转身去看朔月,却看到佩剑安稳地放在原处,连出鞘的痕迹都没有。

这更让他感到了不安,他连忙上前去:“阿瑶,怎么了?”

金光瑶抬眸看他,一双眼中竟凝了些水雾:“二哥......”

他似乎极难启齿,蓝曦臣更加心急,一喋声地追问:“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
对方仿佛十分为难,既想告诉他真相,又觉得真相难以令人接受,急得几乎要哭,好容易把心一横:“二哥,对不住,我......杀人了。”

蓝曦臣一惊:“杀人?你杀谁了。”

“......聂府的眼线。”金光瑶垂下眼睫,藏住眼眸中的不安和愧悔,“他太张狂了,就在窗外看我,我看他神色好像是认出了我的模样,我又穿着云深不知处嫡系子弟的衣服,若是传扬出去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,我一急,就......动了手。”

“我发誓,我没想杀他!”他忽然抬起头,一把拉住蓝曦臣的袖子,慌张得像在哀求,“二哥你信我,我只想打伤他,然后威胁他不要说出去,可是朔月灵力充沛,我控制不住,下手太重,他就......”

蓝曦臣听了这番言论,没说什么,只是直直盯着他看,盯了他很长时间。

金光瑶始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,眼里的泪被他倔强地忍了,神情恳切又带了十成十的忐忑不安,终于还是让蓝曦臣心软:“罢了,杀便杀了吧,这些苍蝇欺我无力去管,也猖狂太久了。”

他又问道:“阿瑶,你杀了人,那......人呢?”

金光瑶好像终于安了心,绽开个笑来,泪水却没忍住落下:“二哥放心,我安置好了,不会牵扯到二哥分毫。”

说完,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蓝曦臣一眼:“二哥你......不怪我吗?”

对方无奈地轻笑,摸了摸他的头:“傻阿瑶。”

金光瑶乖巧垂首,由着他安慰的动作。

嘴角笑意愈深。

 

4、

 

约莫是半月以后,金光瑶忽然提出,想与小辈们一块出去夜猎。

“我听说了,这次的阵仗还不小,思追与景仪都会同去清河。”他手里捧着一杯茶,似乎是在寻一个合适的理由,“按理说,二哥是应该跟着去的,各大宗门的家主都要随从视察,互相监督,以示公正,我一人待在云深不知处,怪没有意思,也怕得很......”

蓝曦臣诧异:“你不怕怀桑见到你,当众拆穿?”

“他不会。”金光瑶笃定,“他心思诡谲,见我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,一定以为是诈,等他查清楚了回过神来,咱们也回了云深不知处,他是鞭长莫及。”

如此,蓝曦臣无话可说:“看来你是早就打算好了。”

他放心不下金光瑶,本想推辞不去,但蓝启仁归隐多年,蓝忘机又惯不喜欢这种场面,正发愁让谁代替,金光瑶这么一说,他倒是不必再纠结此事。

 

蓝景仪与几个内门弟子结伴而行了,蓝思追本想跟他们一起,谁知金凌的徒弟率先独身进了山,他比人高出一个辈分就算了,若连独行的勇气都没有,简直太过丢人,因此婉拒了师兄弟的邀请,紧随其后,也走了进去。

聂家派出的是聂怀桑的二儿子和小女儿,聂二公子将两人动作看在眼中,轻嗤了一声:“幼稚。”

金凌本来想跟着监督聂府,毕竟自家和舅舅家的,他跟去有放水的嫌疑,而蓝家的那位向来和他关系好,他是腻了那些背后的闲话了,索性跟个最没瓜葛的,撇个干净。

谁知刚要跟上,聂怀桑就开口了,语气颇为欠揍:“我说金宗主,你对我聂家好像很有意见,一会儿评审,记得手下留情啊。”

金凌停下脚步,怒而转头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没意思啊。”聂怀桑拍了拍扇子,表情又变得无辜,仿佛金凌仗势欺人,“大家都是做家主的,知道不容易,我给自家人求求情嘛,看金宗主是要跟着怃禛和妩澜,不如,我就去看看金宗主的小徒弟,也好照看一二?”

“你别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,我就看不惯你这样。”金凌冷笑一声,不留情面,“我金如兰行事光明磊落,不作这些肮脏交易,聂宗主这么紧张自家子女,就自己跟着去吧,我不奉陪了!”

说完,步子一迈,走了蓝思追走的那条路。

聂怀桑脸皮厚得很,居然笑眯眯的,还大摇大摆顺势跟上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:“好说好说,聂某多谢金宗主体恤啦。”

金光瑶看完了热闹,却没上去凑热闹,拽了拽蓝曦臣的袖子:“阿凌也收徒弟了。”

蓝曦臣颔首:“走吧,去瞧瞧。”

他笑道:“二哥不问问我想去瞧哪家的吗?”

“你不是已经说了?”蓝曦臣眉眼温柔,“二哥没有这么笨。”

 

两人跟着金凌的小徒弟一路走去,却发现这位金家小辈里修为最高的少年,运气实在不太好。

别人都是且战且入林,他倒好,无妖可降,无怪可收,清闲得像来度假。

年轻人最是争强好胜,他又如金凌一般的心高,知道后面跟着长辈,当下涨红了脸,觉得万分丢人,步子一错,居然跌了一跤。

金光瑶连忙上前扶起他:“小心些,不要着急。”

而雪上加霜的,又两道脚步声从远处而来。

小徒弟两手空空,不想被看见这副模样,连忙爬起来,又加快了步子,只怕要给追上,若不是留着符纸对付可能遇到的敌人,怕是连符咒都要用上赶路。

蓝曦臣和金光瑶紧随其后,游刃有余。

那边赶来的人吹出两张符,还是赶上了,一打照面,顿时惊诧:“阿夏,怎么是你?”

小徒弟闻言,更是一惊:“师尊?”

蓝思追先到一步,只是不认人,听了这话才知道是谁,熄了符纸煞是无奈:“见你跑得这样快,又躲着人,我以为是妖物,早知是金家的小公子,我就不费这个心思了。”

金夏一张脸更是紫涨,话都说不出。

金凌横了横眉:“蓝愿,不会说话就闭嘴。”

蓝曦臣上前插话道:“巧则巧矣,夜猎还未结束,还是不要分心,前方有个岔道口,你们各挑一条走吧。”

金夏知道他说得对,还是别扭,不敢大声说,压低了声音嘟嘟哝哝:“真当自己是仙门名士楷模标杆了。”

蓝思追离他最近,隐约听到一二,想起了什么,不由轻笑出声。

金夏瞪了他一眼,碍于自家师尊,又不敢说什么,只好愤愤地先择一条路,迈步走了上去。

蓝曦臣正要跟上,金光瑶却拉住了他:“二哥,方才扶他时,我的衣服好像割破了,不成仪态,你先去,我在这里补一补,就会赶上来。”

他没有多想,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阿瑶不用急,我们就在前面,若有岔道,我会做下记号。”

金光瑶温柔一笑:“我知道二哥向来最稳妥的。”

 

5、

 

于是,蓝曦臣依然跟在他后面。

大约两盏茶的时间,金光瑶也跟上来。

然而三人还没走出多远,就又听到有人紧随而去。

蓝思追见到他们,表情相当尴尬:“泽芜君,真不好意思,没想那是条死路。”

金凌哼了一声:“本来不是死路,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那块设下陷阱,整条道都填满了,根本没法过人,也不清楚他是捉到了什么还是没捉到。”

蓝曦臣莞尔:“无妨,同行一道,各自猎捕也可,在场诸位都是公证人。”

金凌作为宗主,应承了他的意见:“只能如此了,现在折返,怕是时间不够,等到结束了都没甚收获,便宜舅舅就罢了,还要便宜聂怀桑。”

“这是泽芜君的幕僚?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。”

他说着,仔细又看了金光瑶好几眼。

其实复魂以来,他的面貌是没什么改变的,只是金凌实在见惯了他一身金星雪浪袍额点烛红丹砂的样子,这下看他披麻戴孝还戴着云纹抹额,整个人说不出的违和感,所以,这才没有立刻认出。

但也只是没有立刻而已。

“这是?!”金凌惊得提高了声音,又马上低了下去,“泽芜君,是你救了他?”

蓝曦臣点点头:“不错,是我。”

金光瑶笑着靠近他,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阿凌,好久不见了。”

“小叔叔,好久——”

金凌的答话没说完就梗在了喉咙里。

“放轻松些。”金光瑶微微含笑,手还搭在他的肩上,如果忽略他十指间缠绕的琴弦,是非常合格的慈祥长辈的模样,“阿凌,你不要乱动,我怕你会受伤。”

金凌震惊得说不出话,蓝曦臣更是震然:“阿瑶,你这是做什么?”

金夏想祭出符咒,金光瑶一眼看见他的动作,一双杏眼轻轻眨了眨,不慌不忙:“小朋友,不要冲动,我的弦杀术连含光君和泽芜君都差点束手无策,你觉得你会快过我吗?”

这般诉说,凡经历了当年之事的人,焉有不知的道理。

蓝思追平静了心态问道:“敛芳尊......是什么意思。”

“没有什么,我并不想要阿凌的命。”他的指节很稳,看上去断没有失手错伤的可能,“我只是想要在场的诸位,暂时听我的话,这个要求不难办到吧。”

蓝曦臣别过了脸,不再说话。

金凌脑中空白,与小叔叔再次见面,他确定自己是喜悦的,可乍一碰面,他又像当年那样,成为了一直信任的小叔叔手中握着的筹码。

那时候,没来由的,他当了质子,心里却还是有一分笃定的心安。

他确信小叔叔不会伤害他。

现在,他却没有这种确信了。

 

6、

 

又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,金光瑶神色微动,看向来人的那边。

聂怀桑带了几个小宗门的宗主一起前来,看到眼前景象,一时也摸不着头脑:“谁放的信号弹。”

那是他们分派给参与夜猎的小辈们求救所用的。

蓝曦臣想到金光瑶曾将金夏扶起,又曾借故离开了一段时间。

内心平静如水,他什么都懂了。

金光瑶改了一副愤愤的表情:“我想知道聂宗主是什么意思,大家说好了公平夜猎,只可携带平日惯用的兵器和符纸,连诸位宗主也是如此,但聂宗主却暗施诡计,用聂家独创的禁诀封了泽芜君的佩剑,聂宗主,这山里的妖物不是什么善于之辈,你这样岂不是要将泽芜君寄于危险处境。”

他们隔得很远,金光瑶的话又咄咄逼人,一时间聂怀桑一边的人也不敢上前,因此来的几个人中,只有聂怀桑认出了他是谁。

这般的颠倒黑白,他实在太熟悉了。

聂怀桑不紧不慢:“泽芜君,朔月......确实如此?”

蓝曦臣试着拔出佩剑,失败了:“是,我也很失望,我对义弟......一直信任。”

他们当年义结三尊,说聂怀桑是他的义弟,倒也没错。

可聂怀桑心里太清楚他说的是谁了,然而就算这样,他心念急转,想不出破解此局的法子,也只得叹息认输。

这局是金光瑶利用他多疑多思的心态所布,当初他只不过仗着对方以为自己无用才偷偷摸摸揭穿他,又釜底抽薪在最后利用蓝曦臣重伤了他,这才侥幸胜了一次,而这一次,他是败了。

论心计智谋,他比不上金光瑶的。

想到这里,也就释然:“那又怎样?我一直怪蓝宗主阴差阳错帮着金光瑶害死我哥哥,我承认这次的手段是阴险毒辣了些,可是诸位,若是你们的哥哥死了,你们不会不顾一切地复仇吗?”

聂怀桑自知摘不清,也就不去摘了,朔月上面一定留有禁术的痕迹,他推脱不得,此时,也只好把事情往感情上拉扯。

果然,几位宗主虽然不齿,却也露了不忍之态:“话虽如此,聂宗主实在......唉,聂宗主糊涂啊。”

居心叵测变成了一时糊涂,也就好办多了。

 

然而金光瑶本意就不是要他的名声和性命。

他脸上还是愤愤不平:“聂宗主这话太轻巧了,我不能苟同,诸位,你们可知这山中有一只蟒兽?”

吕家的宗主面露惊诧:“是那只千年巨蟒所化的妖?”

金光瑶点点头:“不错,正是它,我们方才便遇上了这只蟒兽,金宗主与我蓝家的门生不敌,我只是幕僚,按规矩不得携带兵刃,金夏小公子又年纪太轻,若不是我寻到一处陷阱,与泽芜君就地防守,用里面的阵法伤了它,只怕现在,都没有命站在这里听着聂宗主大放厥词。”

“好在苍天有眼,我与泽芜君分开引它离开的时候,让我找到了那处陷阱。”他的眉眼和旧时没什么差异,看向蓝曦臣的目光也是如旧日一般的温柔,“可是那禁术也太诡异,泽芜君佩剑被封,连灵力也几乎用不出来......”

蓝曦臣与他是很有默契的,射日之征时多少次的合作,才从温家人手里死里逃生。

“......多亏我曾经救回了三弟,才躲过了今日之灾。”

他神色庆幸,看上去万分欣慰:“我承认,我对那位惨死在观音庙的三弟动了恻隐之心,修复了他的魂魄将他带回来......然而今日也是他再次......救了我一命,也救了金宗主与思追,和金夏小公子。”

“我相信他是想要改过的。”蓝曦臣的表情十分恳切,“本来是要召开清谈会告知天下,现在既然被发现,也就一并说了——诸位,他救下的是我蓝家和兰陵金家的根基,且奋不顾身,自己也受了伤,功过相抵,前尘往事,也便罢了。”

几位宗主满脸震惊,更是愕然。

聂怀桑却笑了出声:“好个功过相抵啊。”

他确实败了,而且败得毫无回转余地。

 

他败在到最后才看懂金光瑶的用心。

可是这世间,谁又能看透他的心呢。

连蓝曦臣,大约都不能吧。

 

7、

 

夜猎结束后,金光瑶跟着蓝曦臣回到了云深不知处。

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,两人还能像从前一样的说话谈心,因而一句话忍了又忍,还是问出了口:“阿瑶,这样你满意了吗?”

金光瑶笑得眉眼弯弯:“我有什么不满意的?二哥做得比我想得都好。”

“那......”

蓝曦臣闭了闭眼,尽力掩去眼中蔓延的痛苦之色:“你一直以来,都是在骗我?”

“二哥是指什么事?”金光瑶装傻,“啊,我从前说不爱吃糖,那是真的,可惜云深不知处外面的菜式总是偏甜,二哥又是专程带我出去,省得让我吃自家的菜梗子,一片好心,我不好说什么,只得将就了......”

“聂府的暗线是你故意杀的,根本不是无意,夜猎的时候你的衣服没有破,只是借故去放信号弹,引得怀桑带人赶到,恰好替你做见证,还有阿凌......你又一次挟持了他。”

蓝曦臣不理会他的顾左右而言他,只将前事絮絮道来。

最后他问:“你说从未想过要害我......也是骗我的?”

否则,明知他只有一柄佩剑防身,为了污蔑聂怀桑,还是将剑暂时封起。

金光瑶静静听完所有,点了点头:“是的,二哥,所有一切都是骗你的,你太傻了,为了我一句话,真的把我救了出来。”

蓝曦臣心如刀割,不堪面对地背过身去:“知道了。”

“你走吧,蓝家与金家......记你一份大恩,你不用躲躲藏藏,畏首畏尾了。”

金光瑶似乎很开心,临别时又给蓝曦臣行了一礼。

“多谢啦,二哥。”

他的尾音轻巧上扬,带点俏皮的气息。

蓝曦臣摆了摆手,没去扶他。

 

8、

 

金光瑶走出山门的时候,又往寒室的方向回头看了看。

他想起了什么,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通行玉令:“往后恩怨两清,此处,我不会再来。”

这样念叨着,他将玉令递给了门前巡视的弟子,托他送还给蓝曦臣。

应该是很开心的,他得偿所愿了,从此不用躲在黑暗中,也不用依赖任何人。

他可以去做小宗门的幕僚,有了这重身份,他会得到礼遇和很好的待遇。

俸禄不要紧,他什么富贵日子没过过,要紧的,是礼待。

可是才走出两步,他心里蓦地一空,像是丢了什么很要紧的东西一样。

“奇怪了。”

金光瑶抬眸,看向高照的艳阳。

“树荫之下,这日光也如此刺目么。”

他这样呢喃着,落下两行泪来。

心极其突然地泛起疼,金光瑶很罕见地微微慌乱,束手无策,只好本能地摸了摸袖口,奢望能摸到那一方温润冰凉的玉。

过了很久他才想起来,玉令已经被他还回去了。

“......算了,又不是什么要紧物什。”

他不在意地收回手,擦去眼泪,没有再回头去看哪怕一眼。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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