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开文档就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,哭唧唧。
大概是一把温柔刀【。
BGM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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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年却忆去岁春,同在海棠花下醉。
今年的姑苏尚未落雪。
每逢冬季,不落则已,若真下了雪,那就是一次雪难了。好在寒冬将尽,也一直不曾下过。
蓝愿领着一人去了寒室,颔首朝他示意后,走近轻轻叩了叩门:“宗主,金氏来了人,说有要事求见。”
里头传来温和的答语:“你自去回了便是。”
“宗主,是金宗主来了。”
门后静默了一阵,蓝曦臣仍道:“也由你回他,择日再来知会我。”
“我已带他来了,他说,有一句话想说与宗主听,若宗主听过后依然不见,此事他便再不提起。”
蓝愿恭顺立在门前好一阵,又再未听到答话,不由犹疑地回头看向金凌。
对方上前一步,正想开口,寒室的门忽然开了。
蓝曦臣看了看两人:“姑苏虽不似兰陵寒冷,如今也是冬季,请......金宗主进屋再谈罢。”
眼前之人一身十分点眼的金星雪浪袍,制式与纹理皆是熟悉模样,连客套时的称呼都如出一辙,除却面上没有他见惯的那种笑意,一切都仿若多年之前。
方才两个字在舌尖徘徊不定,差点一晃神就冲出了口。
金凌却道:“泽芜君,我此来并非以宗主之位求见。”
他说完,定一定神色,行了个晚辈的正礼。
再无明说,一切已分明。
“......进来罢。”
两人在寒室相对而坐,许久,金凌方自袖中取出一物递与他。
是几幅画卷,纸帛触手轻盈细腻,隐隐含了三分海棠香,保存完好,且还贴有几道精巧封印。
可惜终究也让年岁染了些许斑驳痕迹,想来应是金鳞台主人昔年爱物。
蓝曦臣任他放下,没有打开:“此物我已赠予一人。”
金凌微微一笑:“泽芜君不展开看看,怎知是何物?”
“你毋需用这话试探。”他垂眸看向那些画,五指掐个诀便破了印,尔后伸手拆去松松绑着的丝缕,“这是我当初送给你金氏前任宗主的,画上每一笔皆是亲力亲为,因而不用细看就知是什么。”
“......晚辈本没有想过要将它还回来。”对坐之人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,“此物是从绽园找出,在它之外还布了另三层封印,若非是我金氏之法,想来晚辈也是无能为力。”
蓝曦臣眉目不动:“那么,你将它送还,又是何意。”
“近来夜梦深长,有一人入我梦境,告知了这四幅图的下落。”
金凌到底岁数尚小,说到此处,已经显了忐忑之色。
“是小叔着我将它送到云深不知处。”
蓝曦臣面色沉静如水,深色眼瞳中感情晦莫难辨:“你说得像是魂灵所托,然而我想你也应该明白,托梦之魂应是能行动自如,却又不肯入轮回的孤魂,他......”
“自是不能。”
“......好罢。”
金凌听到这里,只得如实道:“是我从芳菲殿内寻得小叔一封留笔,想来是写与他在金氏的心腹,只是被我瞧见了。”
“他的意思是将这四幅图......藏起来,然而我想想,还是物归原主更好些。”
“藏起来?”蓝曦臣似有疑惑,“他留了一封信,只是叫人藏了这四季图?”
“我并不很明白。”金凌说着稍稍侧过脸去,“想来是觉得这几幅画十分打紧,所以单独交代了罢。”
“......很要紧么。”
蓝曦臣抚着画,像是陷入沉思。
良久,对上金凌躲闪的眼睛。
他将对方的心虚看在眼中,这次却未点明。
“那我便收下,虽你拂了他的意,此番还是......”
蓝曦臣指尖触到画上一处,忽而一滞。
得来金凌一道疑问的目光。
他没有解释,只接着道:“多谢,劳心了。”
金凌摇摇头,站起身告了退。
那几幅图被蓝曦臣束之高阁了好些时日,他没再看一眼,仿佛是全然忘记。
半月之后,姑苏忽然起了大风。
“本以为今岁不会落雪。”弟子们议论纷纷,“看来仍是避不过啊。”
这个节气,再是寒冷也不会起风的,此时却骤起,当真只有一个解释了。
蓝曦臣本在案前擦拭裂冰,也听见了那风声。
“......避不过。”
似是低喃自语,似是恍然醒悟。
“罢了。”
他叹口气,转身拿了四季图置于案上。
金光瑶看不看重这些画他无从知晓,但费尽这般周折藏画却不是他会做的事,若真要藏,定会在自觉不妙前便亲自吩咐周全,若不想藏,也一定不会留下字迹让人发现。
他是算准了金凌看到留书之后必会将画带来给自己。
蓝曦臣不是个惯于算计的人,但也向来聪颖,这辈子却独独在金光瑶手里栽了又栽。
明明是最亲近、最了解之人,到头来成了最看不清的。
情何以堪。
金光瑶了解他,远胜于他了解金光瑶,观音庙前临死的一推将他推入走不出的一道心坎,如今,又是想要做什么呢?
那画他当着金凌的面展开过,但里头一道更深的封印,他没有解开。
因为知道可能有什么,所以迟疑,更因为明白,不论里面是什么,金凌都没有必要知道。
但凭心而论,他自己又是否想知道?
是想的罢。
里面藏的,是算计,是恨意,还是别的什么,他都想要知道。
避不过这道心。
那大抵真是金光瑶留给他的,至少没有防着不让他知晓,所以解开时甚至比加在外面的几道封印更加顺利。
破印后,几行熟悉的笔墨映入眼帘。
蓝曦臣细细读完,便微阖眼眸,不忍再看。
轻如蝶翼的一张纸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字迹,上面几句应是他刚继任宗主,与蓝曦臣尚未相悖相疑时所写。
下面的,大约便是在......蓝曦臣怀疑他的时候了。
“一门之主,千般掩藏,万分辛苦。幸得斯人如故,幸有执妄如初,幸心间一点焕然未曾颠覆。”
此为之前,下笔轻盈,仿佛含了希冀的郑重许诺。
“算不尽人心,只可成殊途。缓缓十载,两厢辜负。”
此为之后,笔法内并未藏很多伤心,只有无尽释然。
是因已知不能回转。
但,珍重依旧。
最后落笔成信。
“留与昔年孟瑶。”
——是写给当初那个孟瑶的,而非他蓝曦臣。
看重至此,又并不相信他会破印去瞧,所以连他的名姓也没有写下。
金光瑶终于还是算错一次。
彼时观音庙,明明早知他舌灿莲花,却还是想听完他的话,那么此时,又怎么会不去看?
蓝曦臣将那封留笔封了回去。
姑苏的夜风吹得窗幔都猎猎作响,他却推开门,踏入一地月色之中。
明月如水,寒冬之中亦带了刻骨寒意,他没有着意用术法护身,在月下站了许久,却是取下了腰间的裂冰。
箫音悠长哀婉,余音不绝。
月华当空,姑苏的雪,终于落了下来。
遥遥一看,发梢皆被飘雪染得尽白。
远路应悲春晼晚,残宵犹得梦依稀。
纤尘吹我入白首。